我家有个“正方形”的小小院落,靠院子西边有棵石榴树,是从一位法官老乡那里移栽的。时光匆匆,转眼十多年了。当时看上去是个细细高高的模样,现在已长成碗口粗了。据我那位老乡介绍,这棵石榴树是从“枣庄万亩石榴园”那里买的,是全省最优良的品种,突出特点是结的石榴个大、籽粒多多、饱满丰厚、甜味浓浓。每到春暖花开时,院内便呈现出“四月榴花乍开时,众人相引看红枝”的景象,彰显出石榴花的骄人风采。
石榴树来我家的第一年,只开了廖廖数朵榴花,映着它苍虬的身姿倒生出了“病”梅的韵味。待它坚强地挂出果儿时,又着实让我怦然心动。天地万物的灵性啊,生命的热情与活力朴素得让人感动。又是一年春回大地时,那些站满枝条的紫红色的苞芽,在四月的天地间悄悄地舒展着娇媚。石榴树风姿绰约地独立在院内,让每一片纤细的叶儿都缩放出最美的光泽。于是,在那亦红亦绿的叶片间,仿佛一夜间又着满了含羞带怯的花蕾,葫芦扭般的花柄中吐露的一抹火红,欲说还休。
不知不觉间,石榴树以它无华的美丽吸引我关注着它的成长。“微雨过,小荷翻,榴花开欲燃”。当春红开始凋落的时候,蛰伏整冬的它一改虬曲盘旋的沧桑,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张扬,畅畅快快地热闹起来。从来不喜欢大红大绿色彩的我,却被它红红火火的模样感染得欣喜万分。怪不得石榴总得到文人墨客的偏爱,不尽然取其“多子是福”的吉祥寓意,更是张其大俗,亮尽大雅。即便是连日阴雨,落红遍地,也丝毫找不到“黛玉葬花”的哀怨。风和日丽时,梅枝柳叶的它更是洒脱地抖落一地斑驳的碎影,疏落间透出的静谧又多出了几分沉稳。两只小花猫时而弓腰张背在树干上好一通抓挠。簌簌而落的榴花,反倒又惊恐了无忧无虑的花猫儿,左右张望着缤纷的嫣红,配着花白的猫儿,那景致常常让我坐在屋门前的阳光里望着傻笑。日子如流水般简单从容。
待那些小小的葫芦柄日益胀鼓起肚皮,毫不遮掩地炫耀着孕育的生机时,我时常站在树下与驻足观望的人们聊天,品谈着石榴的收成。在绿意浓浓的青涩中,得意于对丰收向往的愉悦。人与人之间因为一棵树的存在而缩小的距离,更让我感到万分的欢喜。老伴催促着让我摘除一些石榴,说是太多会长不大的。我固执地保留着,不忍否定哪一个小生命,它们给我带来了满足与平和。
当已见体态的硕果压弯了枝头,调皮的喜鹊时常乘家中无人时攀枝叨果,撒落一地榴籽。每年八月十五左右,石榴熟了,挂满了枝头,风儿一吹,树梢晃晃悠悠。老伴首先从树上摘下个大红润的石榴分给邻居们,让大家尝尝,我和我的同事——法官们也时而来家拍根黄瓜、就着榴籽喝两盅……
来不及伤感季节变换让光泽的叶片开始枯黄,沉甸甸的果实已撑破了红润润的皮。想象着水晶般的榴籽流连于唇齿间一破而感的酸甜!八月十五期间,亲戚们来了,我指挥着他们如何在树下兜起桌布,迎合着采摘者抛下的方向,兜住胜利的果实。偶尔落空的石榴炸开一地浓艳的榴汁,引来大伙们心疼的唏嘘与善意的埋怨。这哪里是在摘果子,分明就是在摘着张张笑脸和颗颗稚子之心,那份美好总是希望大家来分享。
严冬已至,石榴树的叶子早已落净,嶙峋的枝丫全然没有了五月间的绝代风华。艳阳高照的日子,我依然会站在树下,感受它不屈的张力,感受那一地的绯红。
(胡玉发 2015年2月6日《山东法制报》)